秘书小黄4-6(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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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天忙下来,真是苦不堪言啊!见他疲劳不堪的模样,妻子汪若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埋怨说,你看你,这是人家冯开岭当市长,又不是你当市长,忙得这样屁颠颠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啊。

  黄一平对汪若虹的这种妇人之见,非常不以为然。他心想,我是市长秘书,秘书和市长是什么关系,这还用问嘛!他想起刚当秘书那会儿,经常和几个年轻同道议论领导与秘书的关系,有的说鱼与水,有的说红花与绿叶,有的说形与影,有的说大脑与手脚,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后来跟冯市长了,就当笑话说与他听,冯市长思索良久说,是唇与齿,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懂吗?当时,黄一平对冯市长的比喻特别感动,也感觉特别温暖。他想,跟在这样的领导后边做秘书,再苦再累也值得!回想他到市政府这么多年,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自己从一个吃粉笔灰的老师变成了政府公务员,汪若虹由一个上三班的护士进了科室,家里住的房子比别人楼层好、花钱少,他的姐夫王大海从一个破产企业的会计成了明达集团的财务主管。尤其是跟在冯市长这样的领导后边做秘书,走出去人家拿你当回事,你想办的事都能办成。

  当然啦,这时候帮冯市长,还有一个潜在的好处,就是他不再需要在科级秘书职位上苦撑苦熬了,也不只有副处级调研员这样的单项选择,而是可以在全市的机关、县区,随便选择一个自己满意的部门,先副职后正职,不消三两年就会成为主宰一方的主官。到那时,就会有别人跟在自己后边拎皮包端茶杯揿电梯开关,就会有人帮自己写重要指示,自己就会像冯市长一样大权在握、随心所欲。至于汪若虹想进卫生防疫站啦,家里一大帮亲戚需要找工作、调工种、上名校啦,等等之类,统统可以搞定,全都不在话下。

  黄一平对自己所做的工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崇高与神圣。事后的效果证明,黄一平的动作果然出其不意,恰到好处。据年处长传来的消息,冯市长测评结果名列第一,把张大卫、秦众落下不小的一截。

  六

  周五傍晚,冯市长那只不常用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庞龙两只蝴蝶的彩铃。

  冯市长有两只手机,一只139开头,是那种号码公开的工作手机,黄一平经常代为接听。还有一只133开头,就是现在接听的这个,似乎专门用作发短信,来电的机会很少。黄一平知道,这个手机一响,冯市长又要到省城上课了。这样的课,每个月都要上一两次,照例不要黄一平陪同,也无需司机老关接送。因此,这样的日子里,黄一平就可以蒙头大睡一通,或者陪汪若虹、小萌娘俩儿好好度个愉快周末。

  毕业于省财经学院经济管理系的冯开岭,一直十分热心于参加各类在职学历、学位班。因为这个缘故,他在市级领导层和机关干部圈子里,自然博得好学的美名,也有人称其为学者型市长。其实,黄一平洞察到的,却是冯市长的另一番良苦用心——读书求学在其次,扩大社交圈反倒为主了。譬如早年在省委党校学习,结交的年处长等一帮同学,别看当年都是一些科级小干部,可如今不是执掌省级机关要害部位,就是某个地方的党政要员。后来读省财院的mba,又和邝明达等一帮公司老板混成铁杆,这些人如今都是威风八面的商界精英。冯开岭时下在读的,是财院经济管理学博士。

  现在很多大学,之所以热衷于开办各种类型的在职领导干部学历、学位进修班,教书育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看中这种班来钱容易,行政、人脉资源丰富,因此进门容易出门更加简单,日常教学管理几乎形同虚设。像冯市长这样级别的官员读书,根本不用他亲自一趟趟来往奔波,从上课、作业到考试、毕业论文,全都可由黄一平之类的秘书代劳,每学期只要参加一两次师生聚会,或者将老师、同学邀请到阳城来吃喝玩乐一通,就算大功告成了。眼下,冯市长之所以风尘仆仆赶往省城,上课只是借口,约会一个女子是真。这个秘密,冯开岭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黄一平却早已心知肚明。至于这个女子是谁,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他倒是真的不知。刚刚和冯市长通话者,应该就是这个隐形女子。

  以不俗秘书黄一平的悟性,只要两只蝴蝶铃声一响,他便会识趣地主动回避,即使眼下在车上无法走开,他也会有意和老关没话找话,以免市长通话不便与尴尬。有部葛优主演的电影手机,黄一平在网上看过n遍,估计冯市长却没看过。电影里有个情节,是说男人在公共场合与小情人通话,有些被省略了的暧昧语言,自认为只有天知地知,其实却是人人共知的公开秘密。说话行事谨慎的冯市长,有时就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譬如现在,冯市长对着电话说,真有事,很大的事哩,然后就有好多个否定语断断续续蹦出来,黄一平判断,那个女人肯定在猜测这边说的大事是什么事。冯市长也许是经不住对方的威胁、柔情之类,或者自己也不耐烦对方的猜疑,就说病了,很糟糕,上边,恶性吧。黄一平就明白了,冯市长是在说自己老婆乳房长瘤的事。最后,冯市长还是没得到那个女人的谅解,因为他先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不得不长叹一声,说好吧,我来。

  对于冯市长叹息中的种种况味,黄一平也是有点体会的。刚进市政府办公室那会儿,黄一平也曾经有个情人,是他中学的同学。有一次他随魏副市长到下边视察,遇到那个几年不见的女同学。市长进去开会,他在外边和同学聊天,公司老总是认识黄一平的,就吩咐手下好好陪陪老同学。当时,他们聊得非常投机,就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之后不久,汪若虹医院组织旅游,女儿送到乡下外婆家,魏副市长正好也有个出国访问,黄一平突然就闲了。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女同学,女同学就先主动约他,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喝了咖啡,然后又看了电影。吃饭的时候,女同学在桌子下边用腿不时磳他,喝咖啡时他拉了女同学的手,在电影院两个人迫不及待接了吻,然后电影没结束就双双回到黄一平家。那个女同学看上去很腼腆,床上功夫却了得,欲望也强烈。两人连续几天猛做,从浴室到客厅,从床到沙发,把个黄一平折腾得死去活来。

  可是,魏副市长一回来,一切都结束了。不是被市长或别的什么人发现了,也不是两人有矛盾了,而是黄一平没时间了,或者说时间不受自己控制了,偏偏那个女同学是有些小资情调的,不时发个短信卖卖嗲,希望多些机会花前月下。如果不从,就不停打电话、发信息、发脾气,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扬言再也不睬他,把个黄一平搞得身心交瘁。黄一平已然尝过偷的滋味,心里自然也难以舍弃,可左右权衡反复比较,还是决定以前途为重,因为有一笔账他是算得过来的——将来有了权势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尽揽入怀呢?

  直到晚上八点,参加了一个不得不出场的应酬,冯市长才终于脱身。黄一平和老关送他到高速入口处,省城那边有车来接。返回的路上,黄一平接到冯市长电话,几乎用恳求的口气说,快点,赶紧到医院一趟,朱洁情绪很失控,不行的话,晚上请小汪陪一下。

  冯市长的夫人朱洁,原是阳城师范的一名会计,现在是主管后勤财务的副校长。最近发现乳房有肿块,医大附院初步诊断可能是良性,但也不排除会变成恶性,建议还是早点手术局部切除。原本已经定下手术时间,却因为病人体质太弱,频频发热,需要调理一些日子。

  据说,冯开岭当年以一介贫寒子弟,娶得干部家庭出身的朱洁,是颇费了些工夫的,也为他日后的进步奠定了坚实基础。夫妻两人都有些地位,儿子送到澳大利亚读书,表面上看是个典型的中国式幸福家庭,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黄一平虽不知个中详情,对其外暖内冷的不睦本质却看得一清二楚。这次朱洁生病,冯市长还算尽心,多次和医院领导、专家商量治疗细节,但真正在病床前照应的就只有朱洁妹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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