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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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继续跋涉,穿过图书馆被大雪压垮之前,或被风暴潮淹没之前所在的地方。这里是儿子的坟墓,他想,这里,在这个地方。如果往下挖掘,他知道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山姆,冻结在他完美的青春之中的山姆。他要儿子。他不要看见他面孔上将会有的痛苦。突然他感觉到脚下有样东西一根梁。他弯下腰,动手扒开积雪。大楼没有坍塌。他开始更用力地挖掘。在董事室里一片安静与黑暗。雪积得那么深,最后窗户塌陷了,迫使这一小群幸存者蜷缩在他们快熄的炉火周围。现在他们相互偎依着躺在一起,“佛主”也在其中,睡着或休息着。船上拿来的食物早已吃完,他们的身体要求他们非绝对必要不要移动。

  他们已经到达了大多数人在冻死时到达的临界点。他们在做梦了,轻轻地飘浮进死亡的金色大厅,没有意识到寒冷正把他们永远地从生命里引开。在外面的走廊上,杰克和贾森发现了一匹狼冻僵了的尸体。杰克弯下腰,查看尸体。这只动物究竟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动物园的动物。一定是。除非哪个疯子在自己的寓所里养狼。可能的。这就是纽约。他注意到动物靠着的门上没有结冰。他脱掉一只手套,摸摸看。有热气。肯定的。

  杰克得深深地吸口气,稳住自己。因为他正要打开那扇门,如果他在里面找不到山姆,或者他发现他死了,那将是他一辈子所经受的最大的痛苦,刻骨铭心的痛苦,一个丧子的爸爸哭天抢地的悲伤。杰克拉开门,跨进房间。里面很暗,充满烟和人汗的臭味。却是个很堂皇的房间,都是桃花心木打的家具,天花板很高。两个人坐在大壁炉边上的地板上。壁炉里有堆奄奄一息的火。一个人把一本书丢进火苗里。山姆看见“佛主”竖起耳朵,目光炯炯地看着门。狼群!他转过身,站起来。两个人站在那里。他们穿着南极派克大衣。山姆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用品。山姆张开嘴巴,又闭上了。两人中的高个子拉下风帽,露出一张满是胡楂,被雪灼伤的脸。那那是

  “是谁?”劳拉问。她站起来,走到山姆身边。山姆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张开了。他听见这几个字不可思议的几个字

  脱口而出。“我的父亲。”仅仅是声耳语。于是杰克·霍尔穿过房间,走向这个肮脏的孩子,荒唐地为自己脸上的胡楂感到抱歉,而山姆也向他走来,接着他们的胳膊便将对方抱住了,霍尔父子的血向全世界高唱《欢乐颂》,也许天上的神微笑了,因为父亲对儿子的爱抗击了一万年来最严重的风暴,它宣告:我是超越死亡的爱,我比死亡更强大,我们何时离去,由我决定时间,我决定何时老人将进入记忆,何时年轻人将托起他自己的儿子。有人哭了,在炉火前,在这座受到重创的城市里,在新的一天的澄清的蓝天下。汤姆·戈美兹乘坐吉普车一路颠簸着驰骋。他们似乎在“希望栅栏”边走了好几英里。这铁索栅栏上挂着成千上万的信件、照片、难民的祈祷,他们企图找到朋友和亲人。“莎莉,我和孩子们在奇瓦瓦城,45号公路,内布拉斯加营。”“乔治·路易·卡弗请告诉路易丝我的手机通了!”“玛利和威廉·文思顿的孩子们可以通过任何红十字站联系到。”相片、丝带、希望和怀念的花朵,等等等等。他听着吉普车的喇叭声,司机挣扎着前行,小心翼翼地躲让着拥挤的人群。最后他们转上里佛马林阴道,离开了希望栅栏。只见海军卫队穿着十分整齐的制服,站在一道雄伟的大门前。

  他们驶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绿树成阴,寂静无声,跟风暴发生前一模一样,风暴在墨西哥城以北几百英里的地方便偃旗息鼓了。汤姆进入阴凉的、美丽典雅的建筑,被引领着穿过宽敞的前厅进入一套办公室。在一扇堂皇的门上挂着一块字体端庄的牌子,簇新的:美国总统办公室。好吧,这是他第一次跟卑鄙的贝克尔真正地面对面。一个好人死了,结果却让这个胆小鬼登堂入室。他不喜欢这次会面,很可能会冷场。他发现总统站在窗口,透过半关着的百叶窗凝视着希望栅栏。“总统先生?”贝克尔似乎冻僵了。然后,突然地,转过身来。汤姆对他所见到的大为惊愕。那个傲慢的华盛顿圈内人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刻满深深的怜悯和后悔皱纹的面孔。汤姆想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伤心的人。从来没有。也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在这张脸上有着力量。他变得谦卑了。总统还没有开口说话,汤姆·戈美兹就对他的内心有所洞察:上帝与这个人接触过了。上帝给了他他将需要的优雅与力量。

  “总统先生,我刚收到杰克·霍尔通过短波无线电传送的信息。他成功地抵达了纽约。”总统的眼睛由于惊讶而闪烁。一个仿佛是笑容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他说那里有人幸存。”在一段好长的时间里总统闭着眼睛站着。似乎在和远在天边又近在心底的什么人进行着交流……“谢谢你,汤姆。”他终于回答。“好消息。”接下去的几个小时里所发生的事,是汤姆·戈美兹在余生里永远也不会忘怀的,仿佛那些事情就在眼前发生着,仿佛永远在发生着,并将一次又一次地重演,重演,直到永恒。他目睹了一件令人惊叹的事:一个险遭毁灭、濒临绝境的国家决定不计代价地反击,一个贪婪的、但在内心终于发现了神灵的人,组织起一场庞大的营救行动,行动将席卷美国冰冻的城市,寻找幸存的人,将他们领到安全的地方,将有成千上万的人被领到希望栅栏边,领到凡是有美国人失踪而需要寻找的地方,将有上万次的与亲人的相逢欢聚。一队直升机起飞了,汤姆跳上一架。他们将往北飞行,在休斯顿加入一支更大的队伍,然后飞越冰冻的荒原,空军已经安排在那一带投放燃料和必需品,目标是北方的大都会,波士顿和华盛顿,芝加哥和纽约。纽约。他们将从那里开始,从最大的城市,最急待救援的城市开始。在他们升空时,贝克尔总统的声音,雄浑而果断,一个坚定但仁慈的祖父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过去的几个星期留给我们大家一种在自然界的毁灭力量前深深的谦卑感……”在一顶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在一个由贴有手写标志“儿科”的绳索围起来的区域里,露西坐在一个瘦小的孩子身边,孩子是彼得·厄普萧,她亲手把关于他的信息放到希望栅栏上:“彼得·厄普萧在墨西哥的马塔默罗斯国家急救医院。儿科病房。他正日益好转。”贝克尔总统的面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你绝对想像不到他正从一个远离家乡的大使馆向外发表讲演。背景看起来一丝不差这让人伤心欲绝跟美国人熟悉的白宫背景一模一样。“那几个星期也迫使我们重新评估孰先孰后。昨天我们行动所依据的信念是我们能够继续不计后果地消耗地球的天然资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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