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放心吧,李先生,我会写信的。”姑娘飘然地飞上客轮,就像一只翩翩飞走的蝴蝶。

  巴金回到黄浦江畔以后,很快就恢复了从前那种深居简出的生活。他闭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写成他的新著。不久,他那部长篇《秋》就在与萧珊的思念之苦中悄悄写成了。

  1940年的夏天到了,当时巴金是带着几本刚刚从印刷厂里刚拿到的新书《秋》,再一次从上海搭船前往昆明的。当他来到昆明,把自己那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秋》放在萧珊面前的时候,他迄今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萧珊高兴得简直不亚于她当年在上海读到巴金《家》时的兴奋。她看到巴金在《秋》中继续和延伸了《家》中的人物和事件。有些情节是萧珊从前就听他讲过的,有些故事则是萧珊在桂林时对巴金提供的素材,尽管整个《激流三部曲》都是以成都的李氏家族为背景,然而聪明的姑娘读后才惊愕地发现,巴金的小说之所以在当时会引起振聋发聩的作用,其原因就在于巴金善于把他了解的同时代人物的故事,都有机地融合到他的小说之中。

  “这就是玉兰树,李先生,您看那玉兰花开得有多么灿烂呀。雪白的花儿,象征着纯洁与友爱啊!”巴金在昆明住了三个月,在这期间他仍然埋头自己的另一部长篇《火》的写作。他感到昆明不同与已经成了孤岛的上海,这里四季如春,更主要的是这里远离敌人的战火,他可以在萧珊替自己租用的一间民宅里,无所忧虑地潜心写作。他要把自己对生活的体验都诉诸笔端。尽管上海和南京已经沦陷敌手,可是巴金却全然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手无寸铁,无法上前线杀敌报国,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自己的书去感化与激励民众。

  巴金日夜奋笔,语言会俨如所居所前面的那条潺潺的小河,不舍日夜的汩汩流过他的心间。他有决心把自己对祖国的爱都通过书中的人物表达出来。所以,他在昆明的九十天里,几乎把所有精神都投入到写作中来了。萧珊看他这样夜以继日的写作,心里好难过。好心的萧珊就不时提议带巴金走出户外,去游昆明附近的名胜古迹。巴金当然不好谢绝,于是他和萧珊的足迹便遍及了美丽的鸡足山、剑川和曲靖。

  有一天,萧珊和巴金同游填池,当她们来到黑龙潭时,萧珊忽然发现一片玉兰树。这种树她前年去广州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巴金的文化生活分社院子里就有这样的树。而今在云南她们竟然又遇上了玉兰,萧珊和巴金就坚持在那些绽开花蕾的玉兰树前合影。巴金知道也许就是从那时起,萧珊就暗暗发誓有一天她和巴金有自己家的时候,在院落里一定要栽种几棵她喜欢的玉兰树。

  在上海武康路13号,萧珊实现了她的夙愿。

  如今女主人已经悠然远去,可是那两棵高大的玉兰依然还在。浓密的树冠在初秋的微风里发出飒飒的响声,撩拨着巴金那烦乱的心。他再也不想去看那两棵玉兰树,因为看了玉兰树就让巴金心酸。他转身沿着楼梯走上来,回到了他熟悉的小楼上,才发现从前萧珊和他住过的房间,早就在“文革”初期遭到了造反派的查封。如今他看见一些房间的门上仍然还贴着封条。尘埃已经封住了紧闭的房门,那些房间都曾经是巴金和萧珊一起度过建国后安定时光的见证。

  巴金好象又见到了那让人心悸的一幕:几个手拎皮带的汉子不顾一切地冲进门来,他们想冲进巴金楼上的书房。去翻抢那些整整齐齐排列在书架上的珍贵藏书。萧珊想上前拦挡这些如入无人之境的抄家者,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阻挡住那些来势凶猛的强人?就在萧珊想拦挡,想劝说,想以理智和正义去护卫巴金那些珍藏的书籍时,不料有人猝然挥手,把手里那只带着铜头的皮带,狠狠地向着萧珊额头上狠抽了下去。她哎呀一声,手捂着沁血的额头扑倒在地上了……

  花溪,宁静的婚夜(3)

  往事如烟。站在这里,巴金蓦然想起和萧珊的结婚。他们是在1942年10月经桂林辗转来到贵阳的。那时候萧珊在昆明的学业还没有结束,她发现巴金因为战乱的原因到处转辗,所以就毅然决定中止了自己的学业,然后她沿着巴金向大后方转移的路线,紧紧地追了上来。当她和巴金在贵阳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当年的秋天了。出现在萧珊面前的巴金,再也不是当年在上海黄浦江畔“新雅”饭店里初识的翩翩书生。战争的烟尘让巴金的脸上蒙上了一抹淡淡的愁云。他似乎有点苍老,但也多了几分成熟与干练。

  “先生,你受苦了呀!”还是她那脆亮的语音。

  “没什么,蕴珍,你也受苦了呀!”巴金望着她笑,笑得很开心,也很幸福。两人分手以后,巴金所领导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广东分社,在历经数千里的长途迁徙之后,在桂林终于走向了解体。许多编辑人员再也无法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为生计与战事所迫,最后他们开始脱离了巴金领导的分社。巴金对于这种局面一筹划莫展,他面对着事业的凋零和前途的失望,一路跋涉,最后不得不流落在贵阳。他见了萧珊就如同在漆黑的夜里忽然见到了光明。脸上的痛苦神情也为之一扫,他当时只是对萧珊说:“蕴珍,从前我们从上海出来的时候,以为越往前走就越会脱离困境,现在才知道日本人的铁蹄越来越近了。甚至香港也成了他们的天下,所以我们就只好向云贵川一带逃难。现在我怕的倒不是日本鬼子,而是担心我们一些同仁熬不过这种艰难的日子啊。”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