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南程重生百废又兴 滃灵屹立万年如故(全文完)(2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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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沅奉道:「探子来报,确切消息,滃灵山突发山洪,山石崩塌,洪水蔓延,直扑山下,水跡绵延三十多里,冲毁车格梨国大小营地,砸死淹死的匪兵不计其数……僕估计,车格梨国遭此天灾,粮车尽毁,元气大伤。若此刻出动顺南军围剿,他们肯定退军。」

  莫忆明不知喜忧,挺起胸膛,摆好架势,问道:「是真的么?」

  「时间紧迫,来不及通知爷,僕已命陈安胜带领全部大军,奔向车格梨国的滃灵山大营,」王沅奉大笑:「僕可没有胆子编造这天大的好消息欺骗王爷。南程县未遭遇山洪,但暴雨蔓延,农田泽洲,各处均报房屋坍塌,人畜溺亡,损失亦不菲……」说罢,起身朝莫忆明走来。

  莫忆明骤然而起,凝视王沅奉,奋力推开他,往帐外跑去。

  两日后,他在军帐内收到车国退军的消息,大喜过望,来不及焚香祭祖还愿,急调中后军奔入县城救灾。士兵冲入熟悉的家乡,如今满眼苍痍。塌浸在水中残缺的房,镶着长钉的散架木板,破烂的黑臭绸缎和草帽,沾着泥汤的死掉的猪羊,不断漂流的草纸、药渣、麻巾、布鞋,一股股旋流着的腐臭头发和粪便。

  耳中传来绝望的飢饿吶喊,他命令开仓賑灾,救济受灾百姓。他由眾将守护,擼胳膊挽裤脚,躬身挥铲。县令殫精竭虑,想出明哲保身的康庄大道,使出哭天喊地的功夫,在他身后举着笸箩左移右挪,接住当空飞跃而来的烂泥。每当有烂泥喷溅到自己脸上的时候,县令便譁譁泪流,肝肠寸断,哭腔哀鸣,盛赞王爷的智慧与远见。那张驴脸虽不耐看,却着实让顺南王踏实的泥铲翻得爽快。他们从北门铲到南门,恤孤念苦,感同身受,安慰被渐退的大水吓晕过去醒过来的人,也赢获了南程人一泥碗的心酸眼泪。

  消息传到朝廷,为稳定人心拉拢东南各县的霸主,修补于己不利的政见隔阂,娇弱如柴的蔡大人带着纳粮賑灾款项出现在南程县,施重金表彰莫忆明坚守重建南程县的功绩,笑目炯然,从袖中掏出一封示好密函,乃罗中昆因犯叛逃之罪被捆回北通城,得腰斩处死的消息。

  洪水渐退,莫忆明着手查办东门一事。得知金姨娘乃米粮富商金永世第五女,而金永正与邱垂坡实乃叔侄关系。金姨娘大胆联系五杂教,怂恿邱垂坡出手谋害公主,再嫁祸于戚石榴。读完卷宗,拍案惊起,勒令抄查金家史家。金姨娘受困府中,產下一名女婴后,连母带女双双消失。

  优伶教遂遭遣散,梨园天下空无一人,尘土枯叶归落一地。守城军抓到在水灾中混在流民中间出城的刘鋌,由莫忆明亲自审讯,得知刘鋌与史峰实合谋东门之险,以復仇于戚石榴,搜出他家藏的瓦拉山的半卷秘籍,将他以合谋叛乱为名,削首于东门楼前。亮子在水灾混乱之中迷路,无人在侧,心智紊乱,哭爹喊娘,被鹰王拾到,带回飞鹰崖。

  趁乱反叛的李家乡叛乱者尽皆处死。刽子手在东门广场前砍得刀钝,换了十几把,留下血染白衣和一地人头。李煞在狱中疯癲,回到李府不曾好转,某天夜间再发疯,跑得杳无踪跡。瓦拉人身负叛国之罪四处窜逃,渐渐自南程县消失。

  顺南王府的房子有些在地震洪水中坍塌,莫忆明拨款重建。王沅奉拼死拯救莫忆明于危难之中,再获封赏,在重建南程县的紧张脚步中累倒。其手下兵将分成几派,为左将之位明争暗斗。

  莫忆明看这一团乱,反倒心中安稳,默默筹划如何剔除他心中这根最大最长的刺。他陆续收到大小将领的效忠信,想借祭奠路岌路岑之际,给王沅奉来个下马威,警告他不能妄动。主意既定,他命令在那座从来不见天日的院子的遗址之上除草铺砖,盖起儒释道混着瓦拉神旗的赎罪法坛,赶在罗中昆被行刑的当天,从各地请来一百零八名嗓门嘹亮的和尚道士,连夜做法,以用罗中昆的死讯祭奠亡灵。

  他精神焕发,英眉炯目,身着九条巨蟒绕乾缠坤大襟袍,腰系白玉麒麟翡翠七彩带,缀着优伶教的雌雄双刀,脚蹬雄狮呲鬃跋扈高底靴,带着大小将领,先在大堂义正言辞将南程县的旧事陈明,而后移步赎罪法坛,宣布做法超度亡灵。

  法坛经幡林立,法灯长燃,他亲自上了上三柱沙罗香,将秘籍孤本陈列,在法坛前沉默拜祭。李瑾跪拜,手托头顶如意金盘,莫忆明在和尚道士唱诵词中举起飘着银光的三支银丝酒碗,闭眼默念,而后倾洒脚下红土,纪念路家冤死的魂魄,愿他们得以超脱平静。眾人诵经念佛,摆坛驱鬼,在空灵的声音中静观冥烟直上,香薰四壁。文官挥笔,画匠涂卷,如实记录,好不热闹。

  仪式完毕,莫忆明携眾跪拜,礼毕起身,面向眾人,不言不语,从李瑾手中接过一把戒尺,不待眾将譁然阻拦,狠狠拍响在左掌之上。他举起左手,面向眾人洪声道:「二十年前,路氏家门遭此不幸,实为父兄不孝不仁,各自谋利之祸,本王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甘领此罚,以为前车之鑑。活着的人,想想当年的不忠不义,卖主求荣,也许会一辈子焦心劳思。」说罢,走进人群,将戒尺丢在王沅奉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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