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南程歷久名耀荣昌 滃灵秽废鬼魅阴嬈(3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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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娘子扶起倒地少年,替他拍下脏土,温暖双手轻轻涂抹少年脸上和着脏泥的泪。见他俩身着粗布衣服,破洞裤子,陈旧草鞋,妖娘子心酸自语道:「名匠艺湛手巧,能将顽石成璞玉,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心肠未免太狠了。」

  这姐弟二人,高个子唤作莫忆卿,年方十六,矮个子唤作莫忆明,年方十五,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大哥,唤作莫荻。莫荻走路微跛,粗布遮面,露着一双明眸,平日不与人多说话,遮遮掩掩。莫忆明聪明伶俐,跟一家不入流的武人师父学点拳脚功夫,因大哥脾气暴戾,管教甚严,打起他来毫不留情,心生憎恨,逐与大哥疏远,与二姐相依为命。莫忆卿最是与眾不同,从小与莫忆明不分彼此长大,十六岁依然男装打扮,不喜簪裙,独爱冠袍,举手投足,一股男子气概。他嗜好武功,但县城内外武术世家均立着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只得令三弟偷授。

  妖娘子执意送二人回家。他们穿过两条窄巷,茂盛高大榆树下的石墙便是莫宅。姐弟推门,妖娘子入正堂寻条竹凳落坐,低头见桌子上附了一层土,仿佛许久没有擦过,起身到灶房找出一块布洇湿,走回正堂擦洗桌椅。收拾很久,不见莫荻归家,嘱咐少年几句,匆匆离开。

  转天清晨,姐弟当院玩耍,听到门外人声嘈杂,好奇城中有何大事。三牛带着兄弟二牛五牛邋邋遢遢往外走,唤莫忆明道:「快去北门看顺南王。」

  姐弟叫上邻家傻妞,出门朝北飞奔。上了南街,往城中走,闻得城鐘楼那边人声鼎沸,走近一看,肩贴肩脚叠脚,人群熙熙攘攘,正等待观赏顺南王出城的盛状。

  顺南王乃路氏一门。南程初立,路世昌平南有功,授勋封赏,子孙袭顺南将军二品勋爵,民间称作顺南王。顺南王路岌,字高境,路世昌十六代孙。其父顺南仁义将军路震羽去世后,路岌受封顺南威武将军。路岌神龙见首不见尾,据守南程县十几年,民间不识他的模样,关于他的流言传遍街头巷尾,有说他痴迷异教武学,练功不要命走火入魔,有说他劳心费神想摆脱朝廷束缚,欲在东南称霸。他收养异国公主作义女,今日一同出城到寺岱烧香。为一睹顺南王和异国公主的容貌,人潮如逛庙会一样,将顺南将军府至北门的街道堵个水洩不通。姐弟傻妞个子矮小,在人群背后张望,寻个空处往人堆里鑽。

  远处锣声响起,呼啦啦一队士兵在街上威风凛凛小跑,停在长街各个角落,手擎长枪拦截眾人。三人挤进蠕动喧闹的人群,被士兵推出,满眼长衫布鞋,急得不行。莫忆明望见旁边酒家二楼站着许多看客,灵机一动,喊上姐与傻妞,挪出人群,跨进酒楼,绕过正在吃饭的散客,踩着支呀作响的木头台阶登上二楼,见到正有不少人倚着栏桿,向下张望。

  店伙看到三个叫花子跑进来,喝一声没止住,便尾随他们上楼。三人兴奋吵闹,咚咚往朝栏桿跑,挑刺的顾客见状,搁了酒碗,起身躲离。

  店伙火冒三丈,呵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叫花子,快出去。」

  三人见店伙指着他们,儼然收声。莫忆卿指着手扶栏桿朝下观望的儒衣雅士,辩解也是来看顺南王出城的。

  店伙怕泼皮坏了生意,斥责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进吗?走走走,别毁了这里买卖。」

  有人大喊一声「来了」,看客探脖张望。顺南王车马队伍映入人们眼帘,敲锣打鐘的在前面开路,步伐整齐神情肃穆的官兵紧随其后,马车官轿,恢弘庄严,慢吞吞蠕动,轿帘随着车的颠簸海浪般波荡起伏,隐约有人坐在其中。

  店伙惦脚看了一会,拦住低头往人堆里挤的三人,执意将他们撵走。三人不依,靠紧栏桿。店伙发怒,走上前扯傻妞胳膊。谁知他一拉,傻妞发出衡刺双耳的呼叫,引得眾人注目抱怨。姐弟拉着傻妞的另一只胳膊往回扯,誓不松手。傻妞被两边拔得生疼,哭闹不止。店伙怕顾客说他欺负孩子,甩手叹气道:「罢了罢了,随你们了,孽障。」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高兴喊道:「碰上小混混不用为难,我来替伙计收拾。」

  莫忆明听这声音熟悉得很,一回头发现大事不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以欺人为乐的李家兄弟。原来李彪李煞在二楼等待顺南王,见到店伙与莫家姐弟拉扯,想起早先在破庙门前打斗并未尽兴,二人送上门来,乃天赐良机。店伙看见是李家少爷,不敢说什么,悄悄闪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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