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熟悉的画作」(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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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鹤洋想,他怕是又要往一条不归路走下去了。

  让林鹤洋相当惊讶的是,座谈会来的人竟然不少。那礼堂差不多能坐下200人,零零散散地竟然快要坐满了。看来他确实不了解艺术圈的这些规则,以为欣赏艺术的人总是小眾的,却没想到温哥华现代艺术馆也算是加拿大艺术领域的圣地之一,时常举办这类艺术家座谈会,吸引着温哥华所有艺术热爱者前来。他听着座谈会,才发现当天慕名前来的人不少,还有些大老远从周边城市驱车前来的学生,听眾之中有学电影的、学艺术的、学设计的,还有少部分已经是艺术从业者的中年人。这次作品展参与展出的五名艺术家全部到场参加了,才吸引了这么多人,他们风格各异,创作媒介也不同,有些是只在艺术圈混跡,作品比较小眾,但在圈内评价极高;有些则是凭着大眾作品或是社交网络发家,譬如参与了些电影大製作的艺术设计,或是在社交媒体上发佈作品积累了名气。在艺术圈,第一种是瞧不起第二种的,觉得他们吃了流量的红利,赚得盆满钵满。当然,林鹤洋对此心知肚明,这帮人八成是心里嫉妒,如果是让他们重新选择,这帮人绝对早就奔向社交媒体的污水池子去了。

  这位surisu就属于第二种。

  「suri,该聊聊你了,你最早进入大眾视野的作品在2017年,画了当年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一的小说《无足之鸟》的封面和插图,第二年还凭着这个封面设计得了职业设计协会最佳封面和索比艺术奖金。能给我们讲讲你当初创作这个作品的歷程吗?」那人坐在五位艺术家的最后一个,所以轮到他讲话时,林鹤洋已经在观眾席的角落里思绪飘忽了半个多小时了。主持人话音落罢,那人从旁边接过话筒,林鹤洋才回过神来。

  那的确是他。没有同名,没有做梦,没有侥幸。那是距上一次见面四年之后的苏瑞,远远地坐在礼堂的那一头,握着话筒微笑。

  「谢谢你,rachel。」那人用英文回应主持人道,「说起《无足之鸟》,我都没想到能这么畅销,我本来觉得是个挺小眾的故事,与父母疏远的主角四处流浪,寻找亲情的故事,不至于能引起人的共鸣。看来大家和父母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观眾席发出一些零散的笑声——「我和作者rileyjohnson是通过我老板认识的,那时我刚来到温哥华,在一家设计公司任职;我们挺聊得来,riley刚写完这篇小说时,就将手稿给我读了。我读完,将我的情感画了下来,送给了riley。

  我那幅画的灵感其实来自于一部1990年的香港电影《阿飞正传》,讲的是一个被养母养大的男孩去菲律宾寻找生母却死在那里的故事。电影里最有名的一句台词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没有脚的鸟,它一生都在天上飞啊飞啊,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riley的这部小说让我想起这部电影、还有我自己。我想我们很多人都是这样,内心被禁錮在某处,身体却在漂泊,总希望能没有顾虑地飞到很远的地方,却在累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根。那时riley跟我说,她其实还没想好小说的标题,是我这幅画给了她啟发。等到《无足之鸟》准备出版的时候,riley主动联系了我,希望将我这幅画作为封面,并邀请我给她画插图。」

  「能说说你和《无足之鸟》这本小说的共鸣吗?」

  「我觉得稍微了解我一点的人大概也知道一些我的经歷。我来自中国,父母大概比你们在座的所有人的父母都保守——哦、对对,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爸妈是最保守的——所以大学二年级我逃走了,去了美国继续念大学,但临近毕业时我爸受了腿伤,所以我便回国了。老实讲,我那时候以为我再也不会离开我的家,那个让我喘不过气又不忍心彻底离开的地方……」surisu停顿了片刻,而没有人插话,因为整个礼堂的人好像都沉浸在家庭给自己带来的苦痛之中。家庭就是如此。

  一个让人想要挣脱又心甘情愿被捆住的地方。

  「但我还算幸运,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得以来到这里,我不清楚我是否还会回到我的家乡,但我今年二十七岁了,成年之后的我一直在漂泊,我觉得这种感觉,就是《无足之鸟》里想要描写的状态。」

  「suri,你毕业后本来已经回到中国,为什么又要来到温哥华呢?是这里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

  「就像我刚才讲的,我曾经和我的父母关係很差,也试图逃离过一次。然后我又不得不回去,但只坚持了两年我就受不住啦,我想要换个环境,或许我比很多人幸运的是在工作上遇到了贵人,然后得以来到这里。温哥华的文艺气息很浓郁。我也很喜欢电影,这里不像好莱坞那么血雨腥风,是个能沉下心来学习电影的好地方。」

  「嗯——」女主持人稍微等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他的回答有些短,但见suri已经噤声了,就打算开口问下一个问题,只是那人又突然说道,「其实我来这边还有个原因啦。」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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