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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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他们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向我绽开了微笑,明丽甚至走上来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可是我不能自已,既然我已经想起了一切,我就不能再矫情掩饰: “你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我对程青说“你早知道我就是“沈晓筠”,你认出我了,对不对?”

  明丽忽然睁大了眼睛。

  “哦,不,我承认我能一眼认出沈晓筠,她太特别了,可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林一曼却彻底是另外一个人,所以我并没有认出你,一曼,你长大了,完全变了,任何从前见过你的人,都不会相信你就是那个脾气暴躁,性格乖僻的小姑娘。我是从悬在你床头的那副画儿猜到你的病可能和她有关,我曾经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见到过这副画,不过,我还不能完全肯定,直到你亲口说出那个名字,我想要断定你和沈晓筠究竟有什么关系,只有带你到这儿来……”

  “等一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一曼怎么可能是沈晓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丽迫不急待的插进来说。

  “当然了,如果我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从离开小镇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忘掉这里的一切,我要把有关沈晓筠的一切全都埋葬,永远也不要再被提起,于是我改了名字,跟从另外一家人生活,尽量让自己像大家一样过正常的生活,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从前的梦魇,结果,我真的把什么都忘掉了,我不记得我是谁,甚至连我的名字也忘掉了,从一开始的从来不敢回顾过去,变成了即使努力的回想,也只能看到回首的道路被一团迷雾所阻断,可是我没想到,我并没有真正摆脱掉命运的诅咒,最终它还是找上门来,并把我带回了这里……”我自嘲的说,用手背拭去脸上已经冰凉的泪水。

  “这是一种心理选择,是典型的自我心理防御机制,当一个人不能承受曾经的苦难带给自己的永无休止的折磨,她就会快刀斩乱麻,把那一段记忆彻底从生命中剪除,任其湮灭,不如此则不能继续活下去,我说的对吗?一曼?”程青替我做了更科学的解释。可是明丽更加心慌意乱,她说:“一曼,你小时候,究竟过得是什么日子,值得让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逃避?”

  “明丽,我身上有很多各种各样早已愈合的伤疤,我从来都不敢面对它们,即使我的幻梦中再现了受伤后脆弱无助的自己,即使我当时感受到了那种绝望的痛楚,我都没能及时明白过来,因为那太痛苦,太绝望,以至于我宁可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愿再重温当年所经受的一切——那时候,我们一家人挤在这狭小的阁楼上,日子过的很艰难,我们很穷,常常吃饭都不能保证,可是爸爸却喜欢喝酒,他总梦想着能有一天,成为最了不起的画家,而事实却总与他期望的相反,没有人欣赏他的画,他也不肯放下架子去街头替别人画像贴补家用,结果家里除了那些跟本卖不出去的一摞摞油画以外,日子简直过不下去。有一天,妈妈终于受不了了,她和爸爸大吵一架,收拾东西走了,从此抛下爸爸和我,再也没有回来。妈妈走后,爸爸彻底崩溃了,他整日整夜的播放着妈妈爱听的老歌,喊叫着妈妈的名字,可是这一切都不管用,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开始疯狂的酗酒,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爸爸总是醉醺醺的。我成了爸爸的累赘,他开始打我,最初他只是用点着的烟头戳我,后来用画架子砸我,想尽办法折磨我,我成了他的出气筒,成了他发泄内心对生活不满的对象,而我对此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他的女儿,是他唯一拥有的财产,即使邻居们看不下去,偶尔劝劝他,也不能真正把我从厄运中解脱出来,爸爸有时酒醒了,会很后悔,他也会流着眼泪忏悔,可是一但他再次喝醉了,一切又会恢复到老样子,镇上的人都不愿多管闲事,于是我的恶梦永远没有醒来的时候,仿佛被一条无情的锁链固定在其中,注定要受这非人的折磨……”我说到这里快要噎住了,不得不停下来,长长的换了一口气,屋里静极了,明丽和程青谁也没有说话,我顿了一顿,继续讲下去: “在学校里,我的境遇也是一样,我贫穷,寒酸又总带着满身的伤去上学,同学们嘲笑我,不跟我做朋友,甚至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他们打我骂我我都不怕,连老师也不喜欢我,我总是交不上学费,他不太管他们,我开始恨,恨这世上的所有人,人们冷漠自私,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那样待我,我又怎能责怪别人的无情?我变了,变得更加不听话,越来越不近人情,他们都说我是怪僻的小孩,又说我乖戾暴躁,这样的我给爸爸惹了很多麻烦,他因此更恨我,揍我揍得更厉害了,可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荒凉与悲怆!”

  “一曼!,想不到你有过这样的经历!”明丽震惊的说。

  “别太早同情我,真的,别太早,很快你就要彻底厌弃我了……”我冷笑着继续讲下去:“很多次,我都觉得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想到了死,可是我又真的不甘心,我才十一岁,我不愿就这样匆匆的来到这个世上,然后又匆匆的离开,我每次看到爸爸醉醺醺的身影,都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因为就是他亲手造成我全部的苦难,我要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就算搭上我自己的命也再所不惜,终于有一次,机会来了,我偷了房东大爷的老鼠药,又偷了爸爸的一瓶酒,一个人躲在隔壁的洗衣店里悄悄将鼠药掺了进去,然后又把毒酒放回了爸爸的床头,他平日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喝酒,所以他的床头总是放着一瓶。我记得当时作了那件事以后,我即害怕又兴奋,就像喝了酒一样心跳加快,我躲在房门外面偷听,我听到爸爸打鼾,又听到他在梦中骂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听到他醒来,他开始叫我的名字,我知道他又准备打我了,可是他找不到我,我在门外藏的好好的,然后我听到开瓶子的声音,我在门外想像着他把酒喝下去的情景,当时我紧张到了极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可是我的脚就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动,过了不久,我听见门里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接着我听到爸爸痛苦的呻吟声,没有语言能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我就好象被魔鬼附了身,我感到了巨大的快乐!同时我又感到致命的痛苦,这两种感情相辅相成,交织在一起,仿佛天生是一对折磨人的孪生兄弟,注定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抑制不住强烈的感情,整个人抽搐起来,明丽这时像遭了雷击一样惊恐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了一样: “那么,后来呢?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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