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宦 第95节(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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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的功夫,人群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由哪里扑将来一件灰蓝的袍子围在陆瞻整个下/身。异动中,陆瞻一睁眼就看见芷秋温柔的笑意,很奇怪,她居然没有哭。

  芷秋眼睛里分明盛满了一片汪洋,但她不能倒出来,她已经彻头彻尾地了解了陆瞻,眼泪只会令他更加难堪。于是她硬生生憋着满腔心酸,只掬给他一捧笑意。

  王钊杜三二人惊愕一瞬,回过神来去拽芷秋,芷秋两个手臂死死箍住陆瞻的腰,眼见僵持不过,索性扯着嗓子市井泼妇似的嚷起来,“打人啦!官差打人啦!堂堂朝廷命官,大庭广众下欺负个弱女子!各位大人,这是在你们南京的地界上,可千万要替民妇做主啊!我夫君是皇上钦点的人犯,还没到京受审,这些王八羔子倒先折磨起人来了,我要告到顺天府去!我要到宫门前告御状!反正我小小女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有能耐就在这里杀了我,叫众人都瞧瞧看看你们就是这样为皇上当的差!”

  满厅皆是竖耳倾听,一众倌人瞧热闹似地将墙下几人盯住。王钊杜三二人不敢妄动,只得撒了手观窦初眼色。

  这厢芷秋将袍子扎紧在陆瞻腰上,挡在他身前盯着窦初,“窦大人,我说个因由出来叫这里的大人都评评理,你起先想娶我,我不嫁你,嫁给了陆大人,你心生嫉恨,趁着押送我夫君的差事一路上对他百般□□。您敢是忘了,当初您两次升官,都是我夫君在御前举荐,你公事公办倒也罢了,反倒恩将仇报?天下怎么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列位瞧瞧,宫中命官未受审讯就动刑,您动的是哪条律法上的刑?还是说皇上有旨意叫您动的刑?”

  一席话讲得众人侧目,纷纷窃窥窦初,她还不足惜,又笑起来,“窦大人,实话告诉您,我今日放肆斗胆说了这个理,就不怕死,您要憋着什么主意想灭我的口,那您尽管来。”

  窦初坐在案后,一只手攥得发白,忍无可忍地往案上一捶,牙根里一字一字地往外磨,“袁芷秋!你不要信口雌黄。”

  恰逢桃良取了衣裳来,芷秋一行笑,一行为陆瞻穿上,“是不是信口雌黄,皆在您一念间矣,我倒希望我是信口雌黄,所以望您三思。”

  将窦初气得怒经暴凸,列席见事有不对,纷纷起身告辞。顷刻间厅堂空空如也,只留下残羹剩酒与剑拔弩张的几人。

  缄默中,窦初绕案而来,指端朝芷秋点一点,“原本让你们死太简单了,路途坎坷凶险,保不准就有意外,谁能查得出来?可是我心有恻隐,一直容你们到现在,你反倒给脸不要脸!”

  芷秋挑起下巴,恨目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坚毅,“我给脸不要脸也不是这一两日了,你当初哄着我嫁给你,我不也没给你那个脸面吗?这么多日子了,你敢杀早就杀了,这会子装什么狠?窦大人,不是我说你,做恶人你不够狠,做好人你又不够善,不上不下卡在中间,只有叫人利用的份。”

  满厅灯色里,陆瞻已穿戴好,又铐上了手撩,一种劫后余生的怅然在他心底升起,抵达软绵绵的云端上。他牵起芷秋的手轻轻一吻,对着窦初笑笑,“荆室一向快人快语,窦大人别见怪。该歇息了,明早不是要赶路?”

  窦初静站片刻,朝王钊等人睇一个眼色,几人便将陆瞻押解进院。

  不一时各自散开,芷秋与桃良回了放中,卸解钗环,泼了一头乌发下来,合衣倒下。

  架子床脚旁就是一扇窗,此刻满爬月亮,闻听外头花风阵阵,翠树摇影,铜壶滴答滴答坠着,长夜沉沉。芷秋辗转难眠,将床翻得咯吱咯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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